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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非洲,许多人可能首先会想到「贫穷」、「落后」等字眼,但是非洲作为世界面积与人口第二大洲,远比我们想象中丰富多样。
本期「新知青年」主人公走过非洲许多国家,有过许多令人印象深刻的经历。新知君精选了
张昕宇梁红在问题「你在非洲有哪些特殊的经历?」下的回答,分享他在南非约翰内斯堡白人贫民窟与叙利亚难民中心的见闻。「
这里曾爆发太多的战争、种族冲突,
聚集了太多的伤痛和眼泪。
但其实,非洲并不仅仅只有这些
人类最壮美的景色在非洲,
人类的起源也在非洲
」
非洲是如此神奇的大陆。
今天想先说两个最让我们印象深刻的地方,来自非洲的最南端与最北端:
第一个,是南非约翰内斯堡的白人贫民窟。
如果你知道:在非洲,除了黑人贫民窟,还有白人贫民窟。
不仅如此,贫民窟的白人居然还会控诉,声称遭到了黑人的歧视…...
你的反应,会不会是这样:
白人曾统治这个国家几百年,种族隔离制度废除了,但白人应该还是活得不错的吧?年,我们来到南非,决定前去探访一番。
从约翰内斯堡出发,开了几个小时的车,来到了加冕公园。
这是一座风景秀丽的公园,微风习习,绿树成荫,有许多人在公园里游玩。我们很奇怪:这怎么可能是贫民窟?
再往前走,几步之遥的地方呈现出一片破败:破败的房子、简陋的帐篷、生锈的房车、猴儿样的孩子的脸。好的是,没有发霉和腐烂的臭味儿。
这个村落叫克鲁格斯多,南非唯一的白人贫民窟。
生锈破败的房车,是这里最常见的「建筑」,它们从四面八方开到这里,轮胎扎进泥土,就此生根,成为这个贫民窟的一员。
这座房车停在一颗松树下,一年一年长熟的松塔砸下来,车顶坑坑洼洼。看得出停这儿很有些年头了。
更多的则是没有车的穷人。他们也聚集到了这里,搭起房子,或支起帐篷。
美丽的加冕公园一角,成了这些贫穷白人的避难所。在村落里穿行,敞开的门里,总坐着一个或几个愁眉不展的白人,眼神茫然,憔悴而瘦削。
女孩们光着脚在地上玩游戏,更小一点儿的孩子,脸上脏兮兮地在地上爬。
0多年前,南非是白人的世界,他们生活富足而自由。年,南非的种族隔离制度废除,原来享受优越地位的白人,失掉了政府的保护伞。
这里的住户莱娜还记得,也正是那一年的下半年,加冕公园的公厕旁,搬来了三五户人家,搭起矮小的帐篷。后来,年世界杯,这儿已经有了50来个稳定的住户。年,扩充到将近人。
如今,这里有户人家,个商店,1间公厕,1座教堂,1所托儿所,还有1个垃圾堆。
村子虽然破败,但却很有序,没有遍地的垃圾,帐篷和房车也都尽量整齐地挤在一块儿。
资源有限,生活却并不粗糙,还相当有情调——
破旧的布料,有人拼接缝补成非常好看的窗帘;有人在帐篷前,还种上了野花;有些屋子和帐篷上,还画上了好看的涂鸦。
居民们还研发了热水器~
洗澡的人,把狭窄的浴室,也布置得很整齐~
一些废品在这里的再利用率很高,人们将其做成装饰品,挂在自己的屋前。
晌午十分,屋子车子棚子里的人,都钻了出来,在空地上搭灶生火做饭——堆上几块石头,支起一个架子,挂上一个铝盆,点起火。
一个两头漏风的帐篷前,一个老太太在地上捡起土豆块往锅里扔。
原来他的老伴不小心碰翻了锅,脚烫了,土豆洒了,但必须捡起来。他们的食物非常有限。
跟一个中年人聊天,他说虽然住在贫民窟,但是每个人都会穿得整洁干净。帐篷小,但不乱。
甚至有些人养着宠物:小猫、小狗、鹦鹉。
这或许是这些白人留存的骄傲。在贫瘠的生活里,他们仍在尽力维持生活的尊严。
在这里我们遇到了丹尼尔。半年前,他带着家人搬到这里。
他每个月能挣元左右,养活家里的四口人,但他每个星期只能工作一到两天。
我问为什么不找一份固定的工作,他和妻子的回答让我们震惊:「因为我是白人,白人找不到工作。曾经我们享有特权,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将信将疑。丹尼尔要出去找工作了,征得了他的同意,我们可以一路跟着去看看情况。
丹尼尔很认真,准备好了简历,搜罗出来一套最整洁的衣服换上,擦亮了老旧的皮鞋,剪了头发,刮干净胡子,带着我们出门了。
徒步走到附近的市里,丹尼尔先去了一间加油站,想应聘加油员。
老板只是让他留下简历,两个月内会联系他面试……其实就是石沉大海的意思。
我们来到一个小超市,丹尼尔再次被拒绝。我们拉上老板多聊几句。老板说,在南非有90%的人口是黑人,那么一个超市里就应该有90%的员工应该是黑人。
而且雇佣黑人政府会有很多政策上的倾斜,那为什么不用?
最后去了一家汽车玻璃店,老板看了丹尼尔一眼,简历都没收:「对不起,我们没有空余职位。」
丹尼尔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但还是强撑着笑容离开。
一路又跑了几个地方,全是让留下简历等候通知。
丹尼尔苦笑,他早就习惯了。他说不管一份什么样的待遇,只要给他一份工作,能养活老婆孩子,他会都接受,愿意尽全力去做。
可是,没有人会给他这种机会。
丹尼尔甚至很生气地说:「他们就是在歧视我们,里面只有黑人!」
我们无法评价丹尼尔的观点。有的人认为,聚集在加冕公园的这群白人,是后曼德拉时代的「弃儿」。
年种族隔离制度废除,新南非政府开始实施「黑人经济振兴法」,从政策上向黑人倾斜,以增加黑人就业率。而种族雇佣法的后遗症,就是许多南非白人陷入困境。
也有的人认为,这群白人的堕落,不过是因为懒惰。
失掉政策保护伞后的他们,像有着成人身体的婴孩,丧失了在社会上生存的本领,很难重返巨变后的社会,面对真实世界的竞争。
无论怎样,在这里,我们见到了他们的贫穷和困境,也见到了他们的愤怒和骄傲。
他们在这里建起简单的住处,结交流动的邻居朋友,也似乎准备好随时告别这里。
但大多数人来了,就没能再逃离。
第二个故事,是利比亚的一个难民中心。利比亚,在非洲大陆的最北端,越过地中海,对面就是繁华的欧洲大陆。
长久以来,这里就像一个命运的中转站:每年这里都会涌入大量的难民,倾家荡产,换一张船票。
幸运的,渡过海洋,抵达对岸的意大利。
不幸的,葬身在海中,或滞留在这个世界上最混乱的国家。
年,我们来到利比亚的首都的黎波里。
这座城市曾和卡萨布兰卡一起,被称为北非最耀眼的明珠。但如今整座城市的大街上,随处能见到被炮弹摧毁的建筑和汽车。
而许多没在战争里死掉的人,就住在没有完全倒塌的房子里。
昔日的的黎波里国际机场,如今躺着的都是巨大的飞机残骸。
全是价值上亿的大型客机和运输机,却像是核弹爆炸后的现场。爆炸后大火烧尽的飞机,融化成钢水流开,给地面镀了层铁。
但就是这样一个混乱与恐惧之地,却成为许多人的希望与逃生之地。
苏丹、乍得、马里、尼日尔、刚果金、索马里……每年都有大量的非洲难民,离乡北逃,来到这里,找到蛇头,偷渡出海。
联合国把从利比亚经地中海抵欧洲的海上路线,称为全球最危险偷渡路线。年,就有超过人死在了偷渡的大海上。
图片来自新闻报道
无法偷渡的人,有的欠下债务,被蛇头当奴隶卖掉;有的则会被军警抓住,关进拘留中心。
我们抵达的这个难民拘留中心,进门就能闻到一股恶臭,每个工作人员都戴着口罩,并且禁止我们和他们有身体接触。
这些难民里,近0%的人身患艾滋,还有许多人患有肝炎和一些呼吸道感染病。
五六十平的房子,被铁栅栏隔离着,其实就是一间牢房。特别安静,没人出声,所有人都呆呆地坐着,低着头或者盯着正前方,目光呆滞,好像时间在这里静止了。
一个小伙子靠过来,试探着问:「你们能帮帮我吗?我在这里呆了太久了,我想出去。」
他岁,来自索马里。战乱中,全家都被打死了,只有他活下来。摩加迪沙的局势完全失控了,所以他卖掉房子和所有家当,凑了美金就跑出来了。
穿过了沙漠,好不容易到这里,蛇头答应帮他偷渡到意大利,但要美金;他交了定金,剩下的钱还没凑齐,就被抓到了这里。
没法联系外面,外面也没有家人朋友可以联系。
「为什么不去索马里兰呢?买把枪就能当安保啊。」我们问。
他摇摇头,「那里有好多军阀,一把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们在房间一角,还发现了一个年轻人,他穿着蓝白条纹的衬衣,整理得很干净。还会说英语。在拥挤的房间里,显得特别显眼。
他叫乔森,刚0岁出头,来自尼日利亚,上过大学,读公共政策学。想凑学费,就来到利比亚,还没偷渡成功,就被抓到了这里。
说着说着,乔森哭着对我们说,想借个电话,告诉自己的妈妈,他还活着,没有死。
进入中心前,我们被禁止携带电话。我们出来找工作人员商议,负责人马上就过来了,态度很客气,但依然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不可以,不合规矩,也不合法。」
因为常有恐怖分子,也会假扮成难民,想要加入欧洲。所以这里禁止对外联系。
乔森知道我们的尝试失败,坐在地上不知所措。被关在这里五个月,他尝试了无数种方法想离开,但除非他的政府愿意为他出一张机票。
否则,他还得继续被扣押,就像被扣押在天堂和地狱之间的无主之地。
而他的妈妈,至今还不知道儿子还是不是活着。
这就是我们在非洲的最南端与最北端,所看到的故事。关于种族和社会制度,也关于战争和颠沛流离。
这或许是长久以来,我们对于非洲的大部分印象。这里曾爆发太多的国家战争、种族冲突,聚集了太多的伤痛和眼泪。
但其实,非洲并不仅仅只有这些。
草原、火山、丛林、最原始的部落……人类最壮美的景色在非洲,人类的起源也在非洲。
今年8月,我们计划沿着世界大陆上最大的断裂带「东非大裂谷」,穿越肯尼亚、乌干达、卢旺达、埃塞俄比亚几个国家,想记录一个不一样的非洲。
出发前,我们把想要去拍摄的地方,做成了一份愿望清单:
1.东非的动物大迁徙每年的夏天,全球的摄影爱好者都将目光聚集在了肯尼亚。
这里有世界最壮观的动物大迁徙,数百万头的角马、斑马和羚羊,聚集在马赛马拉大草原,想要穿过暴涨的激流和鳄鱼的阻击。
图片来自网络
.最后的北方白犀牛今年3月,世界上最后一头雄性北方白犀牛苏丹,在肯尼亚去世。现在,世界上只剩下两头雌性北方白犀牛,纳吉和法图。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注定要灭绝的物种了。
图片来自网络
3.老奶奶的搏击队肯尼亚贫民窟的奶奶们,开设了一个「搏击俱乐部」。接受训练的人,多是年事已高的老奶奶。他们学习打拳,以对抗丧失人性的强奸犯。
图片来自网络
4.非洲好莱坞乌干达的贫民窟里,一群热爱电影和功夫的年轻人,自制枪支、血液等道具,自学中国的功夫,打造着名为「瓦卡莱坞」的电影梦。
图片来自网络
5.监狱足球队乌干达首都坎帕拉东部的一所监狱,过去二十年一直臭名昭著。
然而,因为对足球的热爱,囚犯们创建了颇为健全的足球联赛,也让这里成了非洲范围内最文明的监狱之一。
图片来自网络
6.山地大猩猩山地大猩猩的基因序列有98%和人类相同,是人类不折不扣的近亲。它们栖息在卢旺达、刚果和乌干达三国交界地带,被评为世界十大最濒危稀有动物之一,如今的数量不到一千只。
为了呼吁保护这一珍稀物种,卢旺达创办了「大猩猩命名仪式」,这是这个国家每年一度最盛大的活动。今年9月7日,我们被卢旺达总统邀请,为今年新出生的大猩猩命名。
图片来自网络
7.火山挖盐工埃塞俄比亚的达纳吉尔凹地,由沙漠、火山、盐湖构成,是世界上最热的地方。但在这里,有一群人每天赶着骆驼,年复一年地走进这片令人生畏的大火炉,寻找宝贵的盐。
图片来自网络
这是一次跨越火山、草原、湖泊和沙漠的旅途,也是一次贴近土地、寻找奇妙民族与纯粹生活的行走。
我们希望能呈现一个美丽、辽阔和坚强的非洲。
就像数十万年前,人类由此跋涉,走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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