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干达缘何出兵南苏丹？
袁卿
年12月15日，独立2年半之后的南苏丹内战爆发，乌干达很快向南苏丹派兵，成为第一个向南苏丹派兵的国家。内战爆发一个月后，乌总统穆塞维尼承认，乌干达军队正在南苏丹开展行动。穆塞维尼称，乌干达派兵是应通过选举产生的南苏丹政府邀请而进行的，“在南苏丹局势稳定前，乌干达不会从南苏丹撤离军队。”穆塞维尼上个月27日访问埃塞时和埃塞总理海尔马里亚姆谈到从南苏丹撤兵问题时重申了这一立场，称乌干达出兵南苏丹是因为南苏丹双方没有达成一致，只有在政府间发展组织（伊加特）的维和力量出兵南苏丹并保证南苏丹首都朱巴免遭袭击后，乌干达才会从南苏丹撤兵。
作为“非洲之角”与安全相关的最重要的区域政府间组织，伊加特加紧在南苏丹冲突双方间调解斡旋，虽然南苏丹冲突双方在去年1月和5月达成停火协议，但双方冲突持续进行。分析人士指出，穆塞维尼在南苏丹冲突问题上带有明显倾向性，在南苏丹危机中的主动干预招致批评。国际危机组织（InternationalCrisisGroup）科普兰（CasieCopeland）指出：“当国际调停方艰难地试图说服冲突双方认识到谈判解决的必要性时，穆萨维尼却鼓励他们武力相对。”不仅传统的援助方美国、挪威等西方国家，还有埃塞俄比亚、肯尼亚等非洲国家均要求乌干达撤兵，但穆塞维尼政府坚称，乌不会因外部力量施压而从南苏丹撤军。作为东非内陆国家乌干达，何以强硬？目的何在？未来如何？笔者试图解读这一疑问。
乌干达出兵南苏丹的原因，可以从乌干达的历史、经济利益、地缘政治及与大国关系等多个层面来考虑。
首先，穆塞维尼统治的乌干达喜欢军事干预周边国家事务，是非洲典型的军事化国家，军方代表在议会中有10个席位。乌干达历史上曾参与过布隆迪、中非共和国、刚果（金）、卢旺达、南苏丹和索马里六国的内部军事行动。此外，乌干达也是“非洲危机快速反应能力”（ACIRC）的主要支持方。
穆塞维尼的军事冒险主义和地区参与有着深刻历史来源。他年轻时代在坦桑求学时就加入旨在推翻阿明统治的流放组织。他从坦桑的军事斗争实践中学习，并把这一思想带到乌干达，在乌中部Luwero三角地带打响军事游击战争，并最终取得胜利。从坦桑尼亚到乌干达，从游击战到后来执政，穆塞维尼建立了广泛的地区性军事联系，这包括现任卢旺达总统保罗·卡加梅（卡加梅曾是穆塞维尼军事情报工作的负责人），苏丹共和国前副总统约翰·加朗，“莫桑比克解放阵线”的领导人等。
穆塞维尼和基尔都曾是本国的反叛武装战士。年穆塞韦尼在乌干达掌权后，支持“苏丹人民解放运动”对抗苏丹政府的战斗，与苏丹交恶，苏丹反过来支持乌北部的反叛组织“圣灵抵抗军”。从那时起，穆塞维尼领导下的乌干达走向了对外军事干预的道路。南苏丹独立后，南乌两国军队间有着合作关系。
其次，乌干达今天出兵南苏丹，不仅是穆塞维尼一贯的军事干预行为，也是看中了南苏丹的出口市场。南苏丹是乌干达对东南非共同市场（COMESA）国家中的最大出口市场，对南苏丹出口是乌干达的重要外汇来源，南苏丹是乌干达食物和建材的主要出口地。来自柏瑞投资公司（PineBridge）的数据显示，在-财年中，乌干达对南苏丹的出口额达到3.47亿美元，占其对东南非共同市场出口的27%。
根据乌干达央行的数字统计，年乌干达出口南苏丹的货物货值达到13亿美元，大约有15万乌干达贸易商从事跨境贸易。因为冲突，乌干达对南苏丹出口在年12月只有万美元，比年12月出口额下降46%。乌央行副行长路易斯·卡瑟肯德（LouisKasekende）表示，“如果南苏丹冲突持续，乌干达国内经济将下滑。”乌税务局负责税收的副局长理查德·卡马朱格（RichardKamajugo）表示，如果对南苏丹出口停滞，将导致很多乌干达公司上缴税收减少。“南苏丹是我们非常重要的出口地，因为我们很多产品都出口至南苏丹，比如面粉、饮料、钢筋、水泥等。”理查德表示，年1月底，有大概个集装箱价值亿乌先令（约合万美元）的货物滞留在乌干达和南苏丹边界。
无独有偶，上个世纪90年代到本世纪初的两次刚果战争中，乌干达都军事介入其中，刚果政府指责乌干达支持反政府武装，乌干达将军们却从跨境贸易和走私中获得大量财富。联合国的一份报告显示，乌干达将军们（包括穆塞维尼的弟弟）参与了非法贸易。值得注意的是，穆塞维尼对此采取了容忍的态度，这并没有带来军方的分裂，反而使很多人得到了升迁。
从地理位置上来看，乌干达是东非内陆国家，和周边国家的交界地带几乎都是政府力量薄弱的区域，这给乌干达政府的反叛力量提供了天然的生存空间。此外，乌干达在与动乱的刚果（金）东部交界的艾伯特湖发现了石油，需要铺设石油管道从周边国家出口原油。这些因素都要求乌干达同周边国家进行互动，发挥地区影响力。
由于具有重要的地缘政治位置，穆塞维尼把乌干达定位为东非乃至中非地区的重要稳定力量。为赢得国际影响力和支持，穆塞维尼一直和西方保持亲密联系，尤其是支持美国的全球“反恐”战争。冷战结束后，美国亟需在非洲建立战略根据地，而穆塞韦尼领导的乌干达成为其选择：乌干达的地理位置赋予其重要的战略地位，而穆塞韦尼强势的执政力能使乌干达满足美国的全球战略需要。因此，乌干达成为美国对非战略中的一颗重要棋子。当年美国总统克林顿把苏丹列为恐怖主义的支持者，而乌干达责被定位为全球“反恐”战争的前线国家。乌干达是美国支持反苏丹政府的“苏丹人民解放军”的中间方，这也加强了乌美军事联系。据说，乌干达是为数不多的支持美国出兵伊拉克的非洲国家。有媒体报道，有大约2万名乌干达人先后在位于伊拉克的美国军事基地工作。
穆塞维尼的执政，结束了乌干达多年的内战，带来和平与稳定，宏观经济良好，在上个世纪90年代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实现了每年6%的经济增长。穆塞维尼在解决地区冲突中的作用及其强有力的执政能力，赢得了西方援助国尤其是美国的亲睐。这不仅是穆塞维尼长期执政的合理性理由，而且也解释了穆塞维尼致力于将自己塑造为一个有助于解决地区性冲突的领导人的原因。因此，他领导并展开协调刚果（金）政府与刚东部叛军的谈判，出兵索马里参与非盟领导下的维和行动，出兵南苏丹支持基尔……
考虑到以上因素，与其说乌干达出兵南苏丹是穆塞维尼个人故事的体现，不如说是乌干达的政治、经济和安全利益决定了其将继续扮演地区性军事国家的角色。
袁卿，国际新闻记者，现为新华通讯社坎帕拉分社首席记者，长期从事非洲问题和中非关系新闻报道，对非洲经济和中国对非投资有深刻细致的观察;自媒体“非洲商业观察”创始人，合著有《再见巴别塔：当中国遇上非洲》。
责任编辑：姜恒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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